佳佳日記-書店老闆的箴言
July 18, 2016茶會那天其實有好多好多話想和朋友分享,但實在講不完呀,一年多的心情筆記,怎能在一夜之間說完呢。
那天,朋友問我「去英國最大的收穫是什麼?」這是個非常因人而異的事情,在此之前,先提些故事好了。
在去年五月的時候,我非常幸運地在倫敦找到願意寄賣我的個人出版zine (self-published zine)的書店,分別是在soho區的 Gosh!London 以及 東倫敦Shoreditch的 bookart bookshop。對於一位初生之犢創作者而言,這是莫大的鼓勵(收到回信時內心澎湃不已);Gosh!London是間販售眾多種類漫畫、小誌、插畫書、獨立出版品等的書店,除了從出版商進貨之外,也接受來自各地的獨立創作者寄賣作品,店內擺放空位可說是僧多粥少,在這間書店寄賣對我來說實在是太夢幻逸品了,因此老闆Steve跟我說「我們先從買三本來賣試試」(*註一),不管怎樣我都好啊!雖然Steve酷酷的愛理不理人,但我走出書店還是感到輕飄飄,到一旁轉角麵包店向義大利人買了杯便宜摩卡、自我小小慶祝一番。
(但是好可惜,我後來沒看到他們被擺出來賣的樣子)(結果回來後發現,竟然被生活在他方的老闆買走其中一本帶回臺灣,世界怎麼會有這麼巧的事情發生!)
另外一間bookart bookshop是以販售插畫書、藝術創作、詩集、獨立出版品和手作品的書店;書店小小的座落在轉角處,時不時有熟客、老朋友來訪。老闆是位來自阿根廷的女士S(其實她不是真正的老闆,是老闆的合夥朋友,但主要都是她顧店)。S渾身散發濃濃拉丁美洲熱情,總是身穿誇張洋裝和大首飾,狂野長卷黑髮、烏黑炯炯有神的大眼,讓人印象深刻,好客的她跟我聊好久好久的話。
S跟我說,15年前她畢業於倫敦聖馬丁藝術學校(Central Saint Martins),主修動畫影像創作。她有一位好朋友在畢業製作時畫了一幅「游泳的女人」,很幸運地在畢業展時被一間藝廊簽約下來,並且得到不錯的payment,但是從此之後這位朋友畫了十幾年的「水中游泳女人」系列,因為藝廊賣得好、因為有錢可賺。而S呢,因為想要過自由的日子,她陸陸續續做了自己的實驗創作、和其他藝術家朋友合作展覽、為龐克樂手兼詩人的男友製作動畫影片、參與一些有趣的project演出。這些,有時是無償付出,但是她覺得自己過得很開心,她因此認識許多來自各方的藝術家。
生活好嗎?當然沒有像她的朋友賺那樣多錢,倫敦的咖啡也從過去的£0.5瘋狂漲到£2.5,生活絕對不容易,但是是她喜歡的模樣,她惋惜那位朋友失去更多嘗試的機會和可能,不過,這都是個人選擇罷了。”Always be honest to yourself.” 這是S送給我的話,沒有絕對的好或壞,但創作者要誠實面對自己的狀態,誠實面對自己才能成為無可取代的那個人。
這座文化創意大城市、擁有上千大大小小的藝廊和agents,匯集成千上萬來自各國的創作者(尤其歐陸)想在這安身立命,尋找機會。我在不同的場合與倫敦創作者聊天,有的是我同學、有的僅有一面之緣,為了生活,絕大多數人仍必須兼職、利用瑣碎時間創作,畢竟倫敦居大不易啊。例如朋友M說她曾一面教游泳賺錢、一面創作,但是其實她根本不會游泳,還是自己上網看游泳教學,然後在岸邊教學生游泳! (這裏的創作者幸運一點點,一個禮拜的三四天兼差工作,就足以養供一個禮拜的生活費,這是臺灣無法比擬的地方吧,沒辦法基本工資的問題。)
我最大的收獲是什麼?
或許是在這裡找回創作的自信心,大家樂於見到不同面貌的妳、真實的妳,尊重創作者的意志和多元獨特。或許是理悟到各地的藝術家都是這樣的,在生活現實中搏鬥,在創作之前、在實踐理想之時認清五斗米的重要,必須持續熱忱和真誠。也或許是,發現自己的勇氣,找到自己所愛,看見更多更多創作和美的可能,心境似乎自由又寬廣了些。現在的我因為某些因素無法全心全意投入插畫工作,但也因此有許多收穫,所有生活加總起來都是過程,所有人事物都是珍貴的養分,這條路,就慢慢地、穩穩地走吧,生命無處不是風景,不是嗎:)
Always be honest to yourself. 清楚知道自己想要什麼,就誠實地往那方向前進吧。
p.s. 還是默默期許,臺灣的創作環境能長大茁壯,好嗎好嗎。
註一:Gosh!London是六四分買斷,創作者六、書店四。